故乡景,父母情

|哨遍2

  中国的北方,一个平凡的小镇里,一条平凡的小路边,有一座平凡的房子,里面住着一个平凡的家庭。

  中国实在太大,目光且徘徊,犹豫着,犹豫着。最终,着目在那块最熟悉、最柔软的地方,那个叫做故乡的地方。

  我们以前并不属于这里,而是逃荒至此处,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,兵荒马乱多半是为了生计。时难年荒,原谅我知之甚少。

  自从有记忆起,便是始于那个叫做机器猫的动画片。三四岁的我盯着已经进入了广告的黑白电视机,问母亲:“还会再演吗?”母亲说:“演的”,我便很高兴。至于广告后演没演,我便记不清了。只依稀记得当晚做了噩梦,真奇怪,小孩子也会做噩梦的吗?

  那时母亲经常带着我去姥姥家。骑着一辆自行车,把我放在后座上。印象最深的是过河的时候,河水很清且不深,中间有一条用石块垒起的桥,刚好露出水面。每次被母亲带着走到中间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在被河水冲着走。

  如今,那河已不是当年的河。也不再清澈见底,我亦是不会再去尝试赤脚渡河了。今生今世,那份感觉是不会再有了。

  惹母亲生气的时候,在家外她是如何都不会凶我的,只等到回家,才把脸一拉,而我,必是不战而败,大哭一场。

  父亲是个极有情趣且随和幽默的人。从小到大没有打我一次,就连生气也是极少的事。我经常在他睡觉的时候骚扰他,而他只是微微一笑而已。

  在我很小的时候,有一天父亲对我说:“我带你去喝西北风去,你喝不喝?“尚不明白西北风是什么东西的我连忙点头,还以为那是一种很好喝的东西。父亲用他有力的胳膊把我抱到门外,举起来说:“张开嘴!”我便“啊”地张开嘴,除了冷风拂面我只看到了卷在天边软软棉花糖一样的白云。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为自己喝到了西北风而自豪。直到多年后偶尔想起这件事的时候,我才明白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给耍了。

  那天家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风筝,现在想来应该是母亲买的,真是想不到母亲也有孩子心的一面。

  记忆里是父亲拿着风筝带着我去了一块很大的地里,那时已有不少人在放了,我只记得我的绿色猪八戒三角星模样的风筝飞得很高很高,在春风里。后来断了线,便拾起来回家了。两天后,我看到了我的风筝出现在了我家的最高的窗户上面,理由是——窗户漏风,拿风筝堵上刚刚好......至此,我再没放过风筝。

  五六岁的时候上的学前班。有一次我的鞋带松了,而自己又不会系,只能急得大哭,后来一位同学帮我系了一排死扣,然后我哭得更凶了。老师来问我——一个三四十岁的女老师:“怎么了?有什么事跟老师说。”而我却只是哭,后来找来母亲解了半天的死扣才算完事,现在想想老师竟然没看到我脚上的一排死扣。

  小学是在村里上的,一到五年级每年级只有一个班。每个班里有二十多个人。记得我们班里有八个男生和十一个女生,现已散落天涯,不知何时再聚。

  小学的老师们都是极好的,只是我们总是让他们失望。

  一次数学课,我没听懂,做错了很多题,数学老师便拧了我的耳朵。那次的作业是在家父亲帮着我做出来了。奇怪的是第二天还是全错了,又挨了一次打。一周后老师才说有个地方讲错了,而我的那次做的作业是对的,因此我得意了好一阵。小孩子总是这样,给你颗糖就忘了打你的那一巴掌。

  三年级时调来了一位陈老师,教语文的。他的模样早已模糊,名字也记不全了,只记得姓陈且严厉。我们做错了题他是要用木棍打手的,连我们班学习最好的残疾生都打,这一度使得我们很怕他。

  那次我没交作业,他搬了凳子坐在门口问我为什么没交作业,我说:“我以为不交的,上厕所时用掉了。”事实确实如此,现在想来这份天真与单纯是再不会有了。

  五年级的班主任是大学里来的,姓张,我们都很喜欢他。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母亲带我去一所很好的中学去考试,以便初中能上一个更好的学校。后来失败了。他听说了便是一副很惋惜的样子,说:“早知道你该提前找我给你补补课的。”我只是低头不语。

  五年级下学期,我们班的成绩很差,那天中午张老师买了很多冰淇淋给我们吃,让我们边吃边给自己批改作业,那时候该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光了吧,虽然是建立在老师的失望的基础上的。

  小学里的杂草很多,都是我们自己处理。老师会提前告诉我们要带哪些工具。我一般是带着耙子去学校的,一部分人拔完草我们便用它把草堆成堆,很轻松又不用上课,所以我们都很喜欢劳动。

  学校里是没有水的,只有一口井,如果我们忘了带水,便去偷井水喝。如果是下雨天就更好了,寻一个喝光了的汽水瓶,上课前放到门前的台子下面,下课后瓶子便被雨水灌满了。清凉的雨水带着花草的清香,让人神清气爽,如今是万不敢去尝试了。

  初中是在离家很远的一座小城里上的,那年我十三岁。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的我,独自一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上初中。由于离家比较远,所以一周回家一次。里的第一天晚自习放学,有个在学校里当老师的亲戚找到我,拨通了家里的电话。我接过电话的那一瞬,便已哽咽——一个离家那么远的孩子,又怎么能放的下那个寸步不离生长了十多年的地方。尽管当时的我并不知乡愁为何物。

  那次,我犹豫了很久,开口便已语无伦次。我哆哆嗦嗦的问母亲:“妈,你在干嘛呢?”母亲说:“我在烧水呢。”我瞬间便想起了每天晚上母亲都会坐在那个泥巴堆成的火炉旁边,敲着那根已经被烧的乌黑的木棍,父亲光着膀子做在屋里吃着煎饼看着电视,而我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。将手机往老师手机一塞,便跑开了。

  初中三年,结识了几个好友,如今联系方式还在,他们没找过我,我一样没去打扰过他们。约好了似的,看着各自的背影渐行渐远。终还是陌生了。

  不论怎么去适应,初中生活终究还是在掺杂着无法化解的乡愁中度过了。

  我成绩本来就不好,只能退而求其次,上一所二流高中。对此父母没有意见,他们不论何时总是那么开明,从不给我压力。

  高中的生活自是松懈了很多,沉浸在了电脑游戏里,手机的滴滴声里。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变得越来越冷漠了。记得前几年表哥结婚,在婚宴上,别人都在吃饭,唯有我低着头,看着那个似有无限魔力的屏幕,恨不能钻进去。现在回想起来,当真是害人不浅。

  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变得越来越冷漠易怒且不知好歹。我曾数次伤了母亲的心,拂了父亲的意。每次吵架总是不满于母亲的唠叨,偏偏又知道母亲的好意。每次都是不忍心去伤她的心却还是那么做了,然后再更加对她好。

  最近的一次,前几天,因为一些小事跟母亲闹了矛盾,她送我去上学。我坐在公车上,听着母亲温声细语的嘱咐,不耐烦地将头转向一边,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。一边的她不知如何是好,终还是在我的坚持下离开了。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对不起我的母亲,莫名的心酸慢慢爬向心头,终究还是无法改变了。

 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,亲近的人对你好,你觉得那是天经地义,所以你肆无忌惮的去挥霍,去浪费,等到他们离你而去了,又会想起他们对你的好,却已无能为力且无法挽回。就像一次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水,等到下次再喝的时候发现杯子已经空了,而我们只能忍受失去的遗憾。

  公车缓缓开动,载着一车的遗憾与心酸慢慢走向时光的尽头。似乎母亲在前面等我,等我跟她说句对不起,我也想,可总是开不了口。干脆,就这样吧,我直了直身子,忍住了,没敢回头。

  回到学校,还是忍不住给母亲打了电话,没有什么重要的事,不过说些闲言碎语,听到母亲一贯温和的声音,心才慢慢安定。

  如今的我,只身在外,沉浸在无边的黑夜里,想着只属于我的一个人的回忆,时光仿佛慢了些许。当我再次踏入家门,让我进去可不可以。

  梦魂惊断——妈——妈你在家吗——醉卧高楼无寻处——妈——我饿了饭好了没有——衣服帮我洗了——故乡何在——妈——你烦不烦呀——我都长大了——你就别操心了——门外且徘徊——妈——你白头发怎么又多了——妈——我们快点走好不好——嗯——不过是——小飞——你爸来电话了——想跟你聊两句——古今如梦——妈——我在忙着呢——明天还出去玩呢——下次吧……

  妈,你一点都不烦,我喜欢你唠叨我的样子,妈,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,一辈子都忘不了,妈,你做的饭最好吃,一吃数年,妈,现在衣服都是我自己洗,跟你洗的一样干净,妈,我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,该我操心你了,妈,我想跟爸讲几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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