x君与y君的书信

|醉卧花间2

  X君:

  你定是惊愕异常了。通讯如此便捷之今天,尚有人给你写信,且是早在九霄云外的朋友。且罢、且罢,且罢住你惊愕的神情,罢住你好奇的心理,慢慢听我道来:

  值此节日之际,仍记得你说过的话么?“我,乃至我的灵魂生活在夜里。”我后来才明白你所说——夜——便是一个无穷的思想空虚。我现在完全同意了,你、我和我们周围的人正被一种思想给统一着,正如几千年来愚民政策一样,我们正被愚昧着。编织得如此精密的精神网,我们是无法另发芽开花的 。五四绽放的精神光芒只怕拿着教科书也读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
  我们是有幸来尘世走一遭的。如不真真正正出门走一遭,岂不对不起造物主给我们营造这肉体之躯?如不能真真正正地奋斗一番,岂不对不起有欲望的灵魂之神?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。只怕造物主早已意识到了这一必然了。所以,X君。我的第一站便是来上海。因此,我也与众人一般无二,凭什么来说说灵魂呢?我又如何保持灵魂的净呢?如人真有七魂六魄 ,我只怕七魂早不见六魄了罢!那么剩下的一魂不过躯体的欲念的动力了。

  人的灵魂、肉体如此地有浊念。真不知如何谈文艺,你是明慧之士,不像我乱鸣之人,可否谈谈心得—— 值此“ 五四”之际。

  衷心期待你回信的Y


  Y君:

  我虽不至于时时挂念你在心,但何尝把你抛至九霄云外呢?况人间真性情也未必朝朝暮暮。人生至幸之事莫过于知道自己仍存在于朋友的怀念当中。所以,Y君,我久不著笔墨了,唯恐把字、把语句给写得错乱不堪,让你笑话,又怕辜负了你殷切的期望。

  Y君,我非明慧之士,关于你要我说的话,我该从何说起呢!且先听一小事罢——我住的边上有条河,河上有座小桥连接着南北两条街道。每日酉、戌两时都有位老瞎子于桥上拉二胡行乞(我曾观听几日),行人或驻足诧望或一瞥而过,却从未见路人投过一分一银,面前的小碗端是依然污黑如故。他既无阿炳的技艺,行人亦无钟子期之能,可真谓胡乱填鸭兼对对牛弹琴了。这地方是个工业小镇,人们只顾着“……行程夜暮,又是钱财敛……”,何来的怜悯之心,说来他是走错了方位乞错了地方。如此说来,我旅居于此,便与众人一般无二了。柔石有首小诗——《夜色》:

  大而黑的手掩住了人类的眼睛,

  谁都昏昏地如死后的麻木呀!

  只多着烦恼的缠绕那灵魂之梦,

  如死囚的挣扎于临刑之前。

  我只怕现在人们的眼睛都被金钱给掩住了,都“昏昏地如死后的麻木”地为金钱工作着。说到此,Y君,我们又何苦愁闷人们的麻木呢?龙生九子,各有不同,我们又何尝不是“昏昏地如死后的麻木”?何况我们还多“烦恼缠绕的灵魂”呢!艺术是人生的一部分,人生则是社会的组合单位,如我鄙浅的人安敢谈之?所以你要我谈些什么呢?搞文学的人没什么本事却“忧国忧民”心高气傲,除了整日拿一句话颠来颠去地排成一篇篇华丽的文章外,什么事都没做成。如你非要我说,且就看着模特走T台的艺术,雄辩家说话的艺术罢。艺术之于人生,无处不存在,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,就如农夫只知春耕秋收却不知为甚春耕秋收而不是春收秋耕一样。

  最后,且看看徐志摩的话:

  我不辞痛苦,因为我要认识你,上帝;

  我甘心,甘心在火焰里存身,

  到最后那时辰见我的真,

  见我的真,我定了主意,上帝,再不迟疑!

  Y君,我们如此烦恼缠绕着灵魂,只不过想看看自己的真罢!

  你的朋友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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