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浪汉

|杜方清2

  大约两三年前,中心花园有个很出名的流浪汉。

  六十岁左右年纪,身健,个高。

  他在花园的几棵柏树下为自己搭建了一个窝,扯了东家店铺的宣传画,下了西家墙上的广告布,一个遮风挡雨的屋顶就拾掇出来了,两床破旧乌黑的棉絮就是他温暖的窝,旁边放一堆的破烂,五颜六色,好不热闹。

  他还有个小库房,是一个大大的塑料口袋,里面有许多旧衣服,男人的女人小孩的,甚至有两个胸罩和一条长裙。

  那时候我的老店是一排矮小的老房子,前面是街道门面,后面是大家相通的小巷,大家都是在后门口放了张桌子电磁炉做饭,有一天突然找不到烧水的锅,筷子也少了一半。实在有些莫名,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这样的小偷。

  第二天路过老汉的“家,”看到我家的锅在他的火堆上热气滚滚,筷子也有些眼熟。

  我愤愤不平的去质问,为何偷我家的东西,我的妈呀,他立刻嚷嚷着他的大嗓门;“你们开那么大一个店,大老板当起,一个锅都要同我计较,我一个孤家寡人,脑壳有问题,你大姐些就当回菩萨嘛…”

  吼这一嗓子,周围十几二十双眼睛立刻齐刷刷看过来,倒搞得我十分窘迫,一时接不上话。

  只能跺脚走了。

  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,是休想在他身上能看到一点内疚。

  真是!真是!气死我!讨了好大一个没面子!我竟连个老叫花子都说不过!!

  罢罢罢,我也就是问问。

  一天,他“家”旁围了许多人过去,全都捂着肚子捧腹大笑,那一阵阵的朗朗大笑,吸引得每间门面都申出长长的脑袋观望,有些直接站出了身子。

  片刻,只见流浪汉穿了一条鲜艳的红色长裙,胸前扣着奶罩,戴一副墨镜,踩着双高跟鞋,歪来扭去的走出包围圈,在中心花园边扭边嚷嚷“这鞋子,脚都伸球不进去,啷个走路嘛,那些婆娘…哟哟哟…要着摔……”

  那滑稽模样,真是,淑女也顾不上捂嘴,只想仰天狂笑。

  那老汉,常在中心花园唱歌,只要心情好了,白日唱,半夜唱,声音嘹亮!

  有时心血来潮,突然一声吼,常吓人一跳。

  他话很多,天文地理,政治经济,什么都能胡乱批判两句,常有三五个老人青年坐过去同他谈天说地,甚至蹭他一顿乞丐饭。

  大家对他的口碑一致很好。

  有人说他当过兵,上过战场,脑子受了伤,有人说他是老师,被人搞傻了,也有人说他有三个儿子,个个出息,但是他就爱流浪城市。

  众说纷纭,他的身世实在有些传奇神秘,他是中心花园的老开心果,常出怪招惹人开怀大笑。

  不知怎的,常挂念他,有时大风雷雨的,半夜也要起来伸出脑袋看看他那个黑轱辘有没有动静,会不会被风刮跑,

  后来创文,全国创建文明城市,城管让他将窝换个地方,协商多次未果,终有一天开了车过来将他一对家当彻底扔了干净。

  我真担心他要冲上去和城管干起来,还好,他不笨的,只在旁边骂骂咧咧,也不说太难听的脏话,那些城管是没有理由揍他的。

  他走了,许久未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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