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二

|未懒懒酱2

  阿婆去世了,临走前她对儿子说她太难受了,起不来了。于是再也没起来过。

  她的儿子打了一辈子光棍,他说他身上流的是加害者的血液,大家都讨厌他。

  那天阳光正好,她像往常一样在山坡玩耍,迎春花开得灿烂,阿妈背着年幼的弟弟在家里做饭。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平凡的日常。午后突然下起了一场雷雨,那雷声一阵阵的,敲得人心慌,雷雨过后,她不见了。

  阿妈在家里嚎啕大哭,所有人都以为她回不来了。

  苦难来的猝不及防,她被关进了没有窗户的房子里,周围充斥着少女的哭声与尖叫。某天,房间的门被打开,她没看清进来的人是什么模样,只记得身上一寸一寸的疼痛,她哭着喊阿妈,我很疼。时间走得缓慢,房间的门每天开了又关,关了又开。她渴望着离开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,想再看一眼山坡上盛开的迎春花。

  非人的虐待持续了多久,她已经记不清了,这天房门突然开了一个小缝,她趁着没人看守,逃出了这个狭小黑暗的房间。路上碰见了一对夫妻,她讨了口水喝,没有多做停留,便往家里的方向飞奔。阿妈看见她的时候,手里的碗摔碎了,家里人抱着她哭,谁也没想到,她能回来。回家后的日子其实没有多特别,她将那段过往锁进了内心深处,依旧像个平凡人一样生活着。

  时间过得飞快,她跟儿子相依为命,一转眼又过去了很多年。这天,年轻的志愿者敲开了她家的门,她很开心,有人来看她。电视上播着86版的西游记,她跟志愿者边聊天边看电视剧。说得开心了,大家就一起笑。那志愿者问她,婆婆,能聊聊过去吗?她摆着手拒绝,那过去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,每一回想,便往心上扎。年轻的志愿者没有强求,其实断断续续的聊天中,偶尔也能听到一点过去的事。婆婆有点不开心,他便转开了话题。

  这天志愿者照例敲开了阿婆家的门,开门的是阿婆的儿子。阿婆的儿子告诉他,阿婆病了,下不来床了。他将手里的慰问品放下,坐在床头陪了阿婆一会儿便离开了。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阿婆。没过几天,他便接到电话,说是阿婆走了。葬礼那天下了一场大雪,他来送了老人最后一程。老人的坟就立在她儿时玩耍的那片山头上,站在这儿能看见整个村子的风景。岁月的尘土纷纷落下,掩盖了她的一生。

  直至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,也未等到加害者的一声道歉。

  二十二是一个在慢慢减少的数字,从多到少,从有到无。时光从来不会为谁停留,那段过去的见证者一个接着一个的逝去。最后,只剩一棵老树留在村口,代替他们诉说历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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